阿香(十一 、十二)(一个女人缘何三度自杀?)

                        十一

自从第一笔生意做成功后,他的好运气就接连不断地来,接着又承包了几个大工程。三年后,他成为了清水镇当地头号首富,资产过百万。他不单是成为了首富,而且成为了清水镇有威望的人物,老一辈的赞他,平一辈的巴结他,小一辈的奉承他,崇拜他。他利用钱和当地的各级部门官都打得火热,下水村能和他扯得上点关系的,无论谁有事了,都来找他。扯不上关系的,也涎着脸面来求他。

他的虚荣心膨胀了,对于别人请求他做的事情,都一应做到。他甚至狂妄起来了。

这几年,村里的发展很快,建起了几间工厂,村民因为分钱不均或是争地的事情发生过几次不小的纷争。

这次因为征地的事情,下水村和马田村又起了风波。原因是领地的界线不明确,各执一词,双方都认为投资商要征的那块地属于自己村的领地。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正眼看过这些长着各种杂树,杂草和野果的山地。利益当前的时候,大家就来争夺这些山地。

两个村的男女老少几乎都同时聚集到这块山地脚下,场面吵闹,年轻人磨手擦拳;有点年纪的,都滔滔不绝到讲着自己对这块山地的熟悉,仿佛一夜之间,他们都对这片土地的历史了如指掌;长舌妇们聚在一起喋喋不休的讨论着各种话题,讲得唾沫横飞,指手画脚。

到后来,两方正式开始交涉,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想让谁,不管有理没理,大家都在争理,有人还拿出了山契,有人拿出了地契。到后来,谈判变成了吵架,吵架变得了发泄、谩骂和攻击。最后,不知道谁先出的手,就这样打了起来。

刚开始还只是徒手,或用土块,后来不知道怎么冒出了几柄农具。有人的头被打破,也有的人手被划伤了,妇女们的头发被扯掉了,公怨私仇都一起爆发了。

眼看着下水村就要处于弱势了,德兴带着七、八个年轻人带着家伙来了,一场恶性纠纷就要展开了。两个村的村委都毫不办法,最后,派出所的人珊珊而来了。

警察劝阻无效,最后只得鸣枪示威。“砰”一声的抢声,把在场的人从疯狂的边缘拉回了现实。大家才发现,不少人受伤躺在了地下,有的人手里的锄头刚刚举在半空,回过神后惊出一身冷汗;有的妇女在哭泣;有的保持着纠缠的动作停在原处。

几秒钟后,大家像蚂蚁一样,突然散了。这次的打架造成了几个人重伤,几十人受伤,普遍有点轻伤,利让人在现实面前人仰马翻。

之后,政府出面协调,两个村各占一半山头。下水村的人不服,在德兴的调旋下。以下水村人口较多为理由,下水村分得接近三分之二的山地。

马田村的人不服气,上述失败之后把矛头指向德兴,村民联名状告他持械伤人。当然,最后是钱摆平一切。

在这场争夺山地的纠纷中,下水村最终是在德兴带领下取得了优势上的胜利。从此更加奠定了他在下水村的地位,同时也招来了不少妒忌,同时,他的狂妄更进一步的发展。

看着他获得这么大的发展,阿香喜在面上,忧在心里。也有不少机会陪着德兴去场面上,看也看多了,担心是难免的。虽说是逢场作戏,但是,戏做得多了不免就假戏真做了!生意场上的男人,哪个少得了吃、喝、嫖、赌。

但是作为女人,她一定要做一个深明大义的女人,即使心中有所怀疑,在外面也会表现出很信任丈夫的样子。在场合上,她是给足了面子做丈夫的,在家里也是尽量把家里照顾好。家里的一双儿女都长得聪明,伶俐,俊俏得人人夸奖,她也希望德兴并不像是她猜疑的那样,那么她就满足了。

可事实并非像她所奢望的那样,从她不断发现的蛛丝马迹当中,她判断德兴肯定有问题。到后来,她还觉察出德兴经常说谎,她意识到不可躲避的问题来临了。通过这些事实和判断,她明白了德兴为什么不肯在县城买房子,而是要在充满是非的农村起房子。这些都是为了把自己困在乡下,方便他在外面鬼混,其实是他不懂,女人在情感方面是最好的侦探。

 

 

几个月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印证了她的想法,当她感到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确诊后,一下子似乎绝望了。虽然早已经预料到有此结果,但是没想到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证明。

事情再也隐藏不住了,德兴也只得承认。

事实再一次得到确定,阿香歇斯底里地说:“知道现在我有多恨你吗?你这次没话好说了吧,不是我诬赖你了吧!你还惹了病回来,你真是……”她说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德兴只是抽烟,脸色难看,却不说什么,也不管正在摔东西的阿香!两个孩子在哭,惊动了全家人。

“又吵什么?嫌日子过得太好,是不是?”两位老人一边说,一边拉过哭着的孩子抱在怀里。

“阿婶,你们抱他们俩出去玩!”语气很坚定,不容反抗。

“别怪我多嘴,男人在外不容易,做女人的要知足,体贴,大度……”

“好了,阿婶,没你们的事,带孩子出去玩!”他的语气变得暴怒。

“只管别走,听听是你儿子的错,还是我的错?”阿香不忿地说道,言语中的语气却冷得让人惊悚。

看到儿子望过来的眼神,两个老人欲言又止,识相地走开。他们都明白,这个儿子,从来都不是他们能震慑住的。

“当年要死要活地要嫁给你,今天得来的却是这样的回报!”阿香说这些话时,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哀怨。

他低下眼,不敢和她的眼神交接,以往的一切又回想起来。

“男人出门在外,逢场作戏总是难免的,我最爱的还是你!”

“逢场作戏要做到床上去吗?”

“你不懂,有些事情是不这样做都不行的,那些当官的很伺候。有些事,其实你都知道。”

“平时,小打小闹,我都忍过去了。这次,我忍不了,难道你不上,人家拿着刀子逼你吗?说白了还不是自己想要,自己拿来贱!”

听着这些话,德兴想起了生意场上的一幕幕。每次叫‘小姐’都是每人一个,刚开始时,他试过不少次付过钱给对方后自己一个在房间里抽烟,他当时发誓不负妻子。

不久后还是被人发现,被笑得一鼻子灰,人家还摆明说,不一起玩就不够意思。出来混点生意做,看着人家的眼色做人,连一点事情都藏不住,哪就那么难?那一次,他彷徨了,困惑了。

但是,他还是迈出了那罪恶的一步。酒精的麻醉,情歌的蛊惑,众人的怂恿和起哄,他抱起那个不断带来诱惑的女人,走进了另一间包厢。

他闭上眼睛纵情的发泄,更有一种被耻笑后的报复,事后,他带着萌发的一丝愧疚睡去了。

当那女人带着粗鄙,俗气和骄傲的笑容走回原来的包厢宣告胜利得手时,那些纸醉金迷的男人疯了似的狂欢,喊叫,碰杯。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胜利,一种骄傲。

有了第一次,破罐破摔,自然而然就会有下次。不久,他就习惯了,并且喜欢上这种勾当,他从各种各样的女人身上得到了不同的享受。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样以这个作为吹嘘的资本,那时,他把所有的愧疚抛到了九霄云外,阿香被藏到了灵魂的角落。

他以为他就可以瞒天过海,殊不知,现在东窗事发。这几年来,他撒过无数次的谎,撒谎撒到自然了,把自己也骗了,事实却让现在的他语尽词穷。

从记忆中回醒过来的他心虚,愧疚得无言以对,一身冷汗浸透衣服。他抬起头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感觉阳光是那样的刺眼!

良久,他睁开眼看到同样是坐在沙发上的阿香。她眼神呆滞,只是不断地流泪,刚才的戾气全无了,完全是一副可怜的样子。

看着她,德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所预料到的反应都发生了,情况并不像他所想象的这么容易处理。他感觉自己的良知复苏了,原来越是有人性,做错事时内心就会越难受,此刻,他多希望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可是,他做不到,所以,他决定以后再也不做那种事情了。

“原谅我吧,看在孩子份上,我一定改。”他思索很久才说出了沉默以来的第一句话。

落日的金光透过房子的铝合金窗照进客厅,落在了德兴灰暗的脸上,刹时,脸也变成金闪闪的,眼神却显得更加灰暗。

一阵狗叫声打破了初冬傍晚的宁静,更打破了僵硬,沉重的气氛。

德兴走出院子,阿板正在铁门外朝里张望,并不敢大声的叫喊。德兴喝退两只狼狗,并把它们拴在离门口远远的墙根下。

阿香听到有客人来了,慌忙地擦干眼泪,进里间洗了个脸。当她洗完脸走出客厅时,阿板已经扛着一袋山里的特产进来了。

“阿板来了,很久都没见你来,怎么不常来坐坐?下次来别带那么多东西来了,山路不好走。”她说话时,尽量保持镇定,把刚才的哭腔压下去。

“没事!”他还是那样腼腆地笑笑。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晚上和德兴喝几杯。”

“你问他,跟问石头差不多。就买个土鸡,买点其它菜,晚上吃火窝吧,天冷了。”

听了这些,阿香没说些什么,就出门了。

晚上,三人坐在一起喝酒,叙旧,下午的事情似乎没发生过。

山里人的生活这几年好了很多,路通了,桥通了,财也通。工厂、工人的增加带动了消费,山货的价格一路上涨。现在山的很多农民比山外的普通人家还富裕,阿板的生活这些年也过得滋润了很多。

阿香继续为他们添酒,还问了句:“阿板,有没有打算板出来住呀?山里交通毕竟比不上这里附近方便。”

“我们这些农民离不开土地,离不开山沟沟。”

“出来后,在我公司里做,不要老是跟牛屁股了。我打算过完年,就正式成立一个房地产公司。”

“我还是喜欢耕田,像我这种人不会说话,不懂变通,还是在家里种地好,心里塌实。”

“那也是,种地塌实,如果有得选,我也想回到种地的那段时光去。”她冒出了一句感慨的话,心里不由得辛酸起来,眼里也蓄满了眼泪。为了不在人前失礼,借口加点菜,起身进了厨房。

“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这些不适合阿板,他人这么老实。再说,现在山里的生活也不比我们山外的农民生活差,这两年,山外的田地逐渐减少,山货和谷子,菜类都很好卖,收入也不比在工厂里打工差,甚至更好!”阿香从厨房里出来,插了几句话。

“这几年,我们外面的人懒起来了,分了点钱,有份闲工,只要有口饭吃,很多人都不愿意去熬苦了。这些人其实都是些没什么家底的人,有点底的人倒是还会去拼。”

“我们不能和你们山外人比,你们有钱分!”

“大家老同学,哥们之间没两句的,不怕实话和你说,其实并没有分到什么钱,你想这一层层的政府和官下来,这中间……”他没往下说,停下来抿了一口酒。

“先别说那些官,就村里的这些队长,农民代表就捞不少,到了农民头上的时候还能剩几多?实际上,还是没能脱贫。”

阿板听着老同学的话,不住的点头,他对自己的这个老同学是充满了佩服和敬仰之情!

酒喝得越多,德兴的话就越多,阿板的话却越少了,到后来,阿板就几乎只是在听,听着居然睡着了。那一夜,他就在德兴家新起好不久的小洋房里过了一夜。

德兴与阿香的吵闹就此结束了,日子总归是要归于平淡。阿香在伤疤中过着痛苦的日子,她永远都忘不了他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如果可以的话,她永远都不想接受他不忠的事实,但是,她必须得接受,她还得原谅他,继续和他过日子。为了儿女,为了生活,为了宽慰自己,她也能奢望他能改过,告诫自己忘却。有些事情却是这样,越是想忘记,就记得越牢,把自己伤得越深!

她问自己:能有多少女人可以接受这样的事情?应该没有,就算有,也只是无奈!

 

 

                          十二

淑英生下她的第五个女儿后就去做了结扎手术,她被计生办的人闹怕了,也厌倦了不断生育,她彻底放弃了。对于男人在外鬼混的事情,她吵过,闹过,男人总是用那句“你生不下儿子!”来激她,作为他不正当行为的借口,把他的行为合理化。

她现在累了,不吵了,也不闹了,反正是白费气力的事情。她想着:只要他一天不离开这个家,日子就凑合着过,她不知道离了婚的女人还能怎么过?

她男人的生意越做越大,煤矿遍及几个镇,他的财产比德兴多,但是没有德兴张扬,他甘心居于人后,处事低调!唯一不顺心的事情就是没有儿子,心心恋恋就是想要一个儿子。他对淑英所有的感情和爱都在没得到儿子的失落中湮灭了,对于他的女儿,他看多一眼都觉得烦。这群女儿每天都像小鸟一样唧唧喳喳,把他吵得不能安宁,他感觉一踏进家门就会烦躁,失意。这一两年来,他回家的次数就慢慢地减少了,对于妻女,剩下的就只有责任,并且只是经济上的责任。

当不少人在日渐变好的日子中跋扈起来,娇纵起来,懒惰起来的时候,经济大崩盘的时候到来了。

97 金融风暴就席卷全国及东南亚,国内百业萧条,不久也漫及到清水镇这样的小镇。改革开放以来毫无节制和规范的市场弊端显露了出来,各种制度的改革和完善打破了不少泡膜经济。艰难的转折时期到了。

清水镇元老级的老厂第一个倒闭了,无数工人下岗,一时间人心惶惶。接着,近几年新起的厂也陷入了艰难的经营中,不断地精简人员,几个正在建设着的厂房都停止了动工,投资商也跑了。留下的只是一片荒凉的土地,既没有别的用处也不能用来耕种了。似乎,连清水镇的河水也变得不再清了。

高至上层低至没文化的农民都开始省视过去的一切,人们需要清醒过来,稳定而矫健的向前迈近,而不是疯狂的奔跑,那样,迟早会摔倒,累倒!一切都重新开始,从疯狂的边缘回到冷静的现实中来。

榨糖厂的工人不再骄傲,走在清水镇的街上时再也没有昂着头。他们抱怨,他们悲切,他们茫然了。几年来,甚至十几二十年来,他们就呆在工厂里,做一份工,领一份工资,过着富裕不足,温饱有余的日子。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多劳多得的这个定理,他们多数人就这样一直过着慵懒的日子。今天,他们无所适从了,仿佛离开了工厂,就是离开了生存的窝。少数有思想,有才干,有技能的人马上振作起来,或走向私营,或自己创业,或走去珠三角。多数人也在慌乱中逐渐适应了下来,不少人做起了小买卖,或者借点农民的田地耕,或者回到老家去,还有一部分有点年纪的人靠着平时的积蓄和一丁点的退休金度日。

在这样的形式下,德兴也没能逃过厄运,他承建的工厂的老板跑路了,自己起下一半的楼盘也因无力投资成了空楼盘,此时市场的购物能力和消费能力极低!他的不少朋友都宣布了破产,他也亏空几百万,不单把这几年的余存亏空了,还欠了银行六七十万的债,他的公司成立一年多才刚开始赢利不久就面临着倒闭的可能。看到这样的形式,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筹莫展,触目惊心。看到一个朋友跳楼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不断地用酒精麻醉自己,开始更加堕落的生活,在县城买的那套房子里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为了继续维持他的开销,他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把空楼盘卖给了有实力的房地产公司,结束了他的那个小公司,他的宏图大业才刚开始就这样破灭了。

足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好?阿香的惊人的举动又把他拉回了生活的轨道中来。

生意上的失败,生活的条件的下降并没有给阿香带来多大的打击和伤害。她不断的安慰失意的丈夫,得到的却是丈夫的冷落。当她发现德兴又一次出轨时,她就下了死的心了,但是,她舍不得两个孩子。

但是,理智克制不住疯狂的神经,某天,两人吵架后不久,她一口气跑到清水桥,坐在清水桥的栏杆上。顿时,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群!

望着幽深、湍急的河水,她恐惧了。但是,她不想下来,她要用死换得德兴的回头,至少也要吓一吓他。

人群开始吵嚷起来,有不少好人不断地在旁边远远的劝说。近处亲朋好友家人也都赶来了,阿香的阿婶看见女儿坐在桥栏杆上,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阿香,你别吓阿婶,有什么不顺心的,你跟阿婶说,别做傻事啊!”说着,哭得老泪纵横。

小英看到姐姐这样,心像刀子刺了一刀,吓得就要跪地认错。德兴眼明手快把她扶了起来,使了个眼色,她就安分的站在旁边,不敢有任何举动了。

原先德兴也以为事情泄露了,但是看阿香见到小英时并没有显出特别的激动,他心中的担忧落下了一半。

“阿香,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小飞和小燕在家等你呢!”

“没什么好说了,我心死了,被你伤害死了,还留着命有什么用?”说着呜呜大哭起来,根本不像以前那个倔强、坚强的阿香。

“我以后不喝酒,不赌博了,我改了!”

“你别又说大话骗我,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她激动地呐喊起来。

“好、好,你别激动!总之你肯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他真怕她不小心就掉下去了,这么急,这么深的河水,这么高的桥墩,掉下去了可真没救了。

“香儿……”阿婶哭叫着她小时候的乳名,阿香从悲痛和激愤中冷静下来,一把跳下来,踉跄地扑过去,抱着母亲痛哭,当场不少妇女都落泪了,人群接着也散了,大家悬着的一颗心也安定了。

德兴惊出了一身冷汗,小英在一旁呆站着,脸色苍白,两眼呆滞,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众亲人以为她被吓到了,也把她搀了回去。

回去后的几天里,德兴就没敢离开她一步。为了让她安心,德兴和他一起去办理了卖房手续,还亲自把钱交到她的手里。

现在,德兴仅剩的家产就只有家里住的那栋楼,以及一个东风车队。按目前的年景,维持不亏本就不错,更别说是赚钱,但是他不甘心一无所有,车队是他唯一支撑面子的家产,他无论如何也坚守着不卖。

之后的一两年里,他都在奔波于各个工地之间联系工作,车队就为各个工地运输建筑材料,在他的努力下,车队不但没亏钱,还略有赢利,还能让他们过上不错的生活。

失败后,他真正的感受到世态炎凉。平时称兄道弟的朋友在利益面前变得毫无人情可讲,此时他才明白什么叫‘酒肉朋友’。在他落难时,还会向他伸出支援之手的就只有阿板,马达,阿才等几个老同学。

他和阿香的平静生活也只是维持了一段时间,经过那次之后,阿香变得更加敏感多疑,德兴对她的仅有的耐心都消失殆尽。在下水村人的嘴里传出德兴与村中的哪个妇人有私通后,他们之间的烟火就没熄灭的时候。

每一次争吵,每一次流言都像一把刀子伸进她的心头。只要想到德兴搂着别的女人翻云覆雨,卿卿我我,她就激愤得发抖。那个男人曾经对她的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爱,包括他的身体,都成为别人的。只要想到自己的丈夫被别的女人分享,那个和她亲密过的身体倒向了别的女人,她就希望自己永远闭上眼睛再也醒不来。但是,她不甘心,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连一份忠贞的爱也得不到,甚至已经得不到他的一点眷恋。

和她的每一次吵闹,德兴的态度都比上一次恶劣,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绝口不承认。他想在气势上把妻子压下去,恰恰证明了他的心虚,他奸诈地先发制人,让人心怯。对于他的这些招数,阿香早已经看透了,她不会再被他哄到,两人的战争不断的激烈化。

和阿香比起来,淑英显得平和多了。并不是她不懂得痛苦,只是无奈。她种几块菜,每个月去银行领丈夫寄给她的生活费,苦守着五个女儿,过着平淡而失意的生活,久而久之竟有点麻木了。一眼看过去,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口枯井,身体单薄,目光无神,郁郁寡欢,由此可见她生活得无趣。

自从 97 之后,淑英家里经营的煤矿生意也一落千丈,勉强支撑了一年。他的男人就告诉她,他要结束那些生意出外发展。他只是象征性地告诉她,其实并不需要得到她的支持。他没多说什么,留下一笔钱就走了,也没说什么。半年后才发回一封家信,称风水先生说家乡的风水不利于他生育子嗣,他要在外面生到儿子才回家,否则永远不再回清水镇。那次之后,他每月存一定数量的生活费给淑英和几个孩子。

他在说要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儿子的时候,就像在说一件普通的家常事情那样的自然,全然没有考虑到妻子的感觉。淑英绝望了,对于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奢望了,只盼着带大几个女儿。

与德兴的争吵成了徒劳之后,阿香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也显得温顺了很多,日子又照常的过着,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两人谁也不去捅破那层纸。

并不是她屈服了,而是来自生活的压力,来自她还不死心的爱着自己选的这个男人。她希望他能再次出人头地,希望他能还清债务。

德兴自然也是识趣地收敛了许多,至少,他决定不会在清水镇再惹下风言风语。

 

 

生意一直都不大好,赚的钱仅够家用和自己挥霍。面对银行的催债,他烦躁得不知道如何排解?卖那个空楼盘所得的钱中,他只拿出一部分还债,其余的都给他挥霍光了。

以往这些人对他们还算是客气,现在是毫无情面可讲。

某日里,他失意,落魄地流浪在县城街头,提着一瓶酒,一边饮,一边走。喝到伶仃大醉,跑到昏暗,肮脏的小巷里吐!

就在他失魂落魄的那一刻,遭遇了抢劫的小偷,他瘫在地上任由小偷在他身上乱搜。他只感觉到一个黑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脑袋里昏昏沉沉的。

朦胧中,他拿起了手中的瓶子敲向那个脑袋。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眼睛眯着睁不开,头痛得快要裂开了,又像有千万锥子在钻进脑袋里,刺痛难忍!整个身体就像在转盘一样旋转,又似乎在升降机上不断沉浮。

晕旋和痛楚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处在异度空间里,浑浊的环境,混沌的思想,失控的身体。一切都让他感觉那么的窒息和暗无天日,就像缩在龟甲里。

就在他还没清醒过来还没弄清楚周遭的时候,就被两个人给拉走了。穿过一条同样幽暗的巷子,他被带到了另一个在他看来也是箱子一样的房子。

突然,一束强烈的光线射进了他的眼睛,他感觉到眼睛一阵强烈的刺激和不适,他本能地闭上眼睛,并举起双手遮住眼睛,此时他才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手被手铐铐着。

过了一阵了,他才睁开眼睛,眼前坐着几个陌生人,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面对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审问,他在迷糊中惊恐不安,冒出一身冷汗。但是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他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我现在精神状态不好,搞不清楚状况,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不答?”坐在台上的人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使了个眼色,旁边几个穿便服的使出拳头打了他一顿。

“你敢打我?”德兴用怨恨的眼神逼视着他。

“不敢?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那个暴发户吗?就算是,我也敢拿你,就是要治一治你们这些地头蛇。敢犯法就别怕蹲黑牢!”

“你刚才说的那些罪我都不认,也没什么好招供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那先关你几天,让你好好醒醒酒!你最好祈祷那个被你打伤的人没事,早日醒来,否则……”

德兴又被关进了那间铁窗了,他努力地回忆,但是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剩下狂燥和头痛。

为了他,阿香忙得团团转转,一边是去找关系希望能见他一面,一边是要面对来家里要债的人。债主多是车队欠下的油费,车费,以及个别亲戚朋友。

她不禁要感慨世态炎凉,人情冷淡,想当初德兴赚大钱的时候为村里,镇里的各项事业捐过不少钱,也做过不少事,更是帮过很多人。想不到自家有难时却是遭遇落井下石。

自从家里的经济衰落后,本是热闹的家门曾一度冷清了两年,现在又闹了起来,只是那是一种让人心凉的热闹。人家都以为他们家就要完了,再也没有振兴的元气了。

看着家里那两个窝囊的,帮不上忙的男人,阿香就感觉到孤助无援。那几个老人不断的哀叹声和哭泣声更是增添了她的烦躁。

德兴被关进去的第四天,她被通知带衣服去探视。这时,两人才得以见上一面,刚见面两人就同是感慨世道无情。以前高朋满座,现在竟找不出几个肯帮自己的人。

见到他沮丧的样子,阿香不忍心将找不到人帮忙把他暂时赎出来的事情,只能不断地安慰他。

“你在里面冷静下来,想一想事情的经过,我会请律师帮你打官司,就算倾家荡产都认了!”

“阿香……”

“其它的话就不必说了,还是想想那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现在,只有弄清楚事情才能把你救出来。那个人已经重度昏迷,随时都有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想了几天,我也只是想起我好像喝多了,然后好像有人从我身上搜东西,我好像就打了人,其它的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你尽量想!那人是不是小偷,他是不是想偷你的东西?”他又陷入回忆中,他惊讶于阿香的冷静和机灵。

“我还是想不起来!”

“慢慢想,我尽量弄你出去。”

“阿香,别去求那些人了!没用的。”他知道没钱之后门庭冷落又还有谁会看自己的脸面呢?他已经看透了做官的人的那副嘴脸,那张脸比变脸戏变得还快。

“你别考虑这个,我听你的,你好好回想一下。阿民已经说,他和几个同学罩着,虽然帮不到你什么,但是,总不会让你在里面受委屈!”

德兴深深地点了几下头,探视的时间到了,阿香只得走了。走出拘留所的大门,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又逼了回去。

两个星期后,躺在医院里的伤者还是没有醒来,德兴就快被起诉恶性伤人。

就在大家就焦虑无措的时候,伤者的身份被确定了。这是一个外省人员,身上连身份证也没有,在公安局里也没有留到有案底,所以他的身份一直没有得到查实。直到最近破获了一赃偷窃案,犯者把同伙的名字招供并提供出相片后,才得知这也是新到此地的一伙偷窃犯罪团伙中的一个。

德行的案子可以得到重新的审理,再进一步调查。

不久,有群众称目击到了案发时的场面,并出庭作证。之后,伤者也醒了,渡过了危险期。

最后,德兴只是被确定为防卫过当,处罚赔偿伤者的部分医疗费。这件事情就算是这样过去了,

这件事情之后,他一改以前的豪爽和大方的性格,变得奸诈、吝啬起来,有时还惟利是图。

posted on 2006-12-07 11:41 sugar 阅读(129) 评论(0)  编辑  收藏 所属分类: 长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