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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读板斧和李逵人格的重构

 

【摘要 文章以兵器为切入点,围绕以下三个方面解析板斧与李逵的异质同构:一、板斧与李逵的契

合性。二、从板斧的工具性、板斧下的四类阴魂透视出板斧为李逵人格的价值取向定性为维护梁山事业;

三、亦物亦神的板斧。

【关键词 李逵    板斧  人格    梁山人格    价值

 

金圣叹评说《水浒传》人物:“水浒一百八人,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状,人有其声口”。 [l1]   水浒人都是各具特征的,而其性格的形成、发展及终结又与自己所拥有的兵器有着不解之缘。兵器对人物形象的刻画起着铺金缀玉的作用,促进了水浒人物个性的纵深化、立体化、形象化。真可谓一刀一境界,一枪一精神”

其中板斧无疑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个。英勇顽强、鲁莽粗蛮、“儿童情结” 的性格不仅仅是通过李逵自身体现出来,更有板斧的推波助澜。他所奉行的板斧原则和酒肉原则将他推上了金氏所谓的梁山事业的杰出代表之列,而同时又差点死于宋江的刽子手下------成亦板斧,败亦板斧。

板斧与李逵的契合性

李逵出身贫困,父亲的早逝使他不得不为生计而奔走。在封建社会残酷的剥削下,他的求生方式必然是借助自己的体力为雇主是听和闲暇时砍柴。虽然劳动方式简单,但练就了李逵强健的体格、坚韧不拨的人格。封建统治阶级罪恶的欺下压下,使李逵目睹了为上者的残酷、腐朽与劳动人民饥寒交迫的苦难生活,这种生活经历培养了他爱憎分明、勇猛刚强、蔑视权威的大无畏精神。因之有“黑旋风”、“李铁牛”的绰号。长期的共同生活使李逵与板斧的命运紧紧地捆在了一起。板斧是一种不常用的生产工具,它比一般斧头宽而厚、大而重,刃边呈半园弧,刃口是用优质材料铸成,硬度极强,具有不怕艰难、敢于碰硬的特质。也正是这同构的人格或物格魅力将我们的英雄推上了梁山英雄的杰出代表。

江州劫法场,李逵抡起双斧开始了他在小说中辉煌而又短暂的一生。三打祝家庄、斧劈罗真人、斩韩伯龙、攻打曾头市、乔捉鬼、砍杏黄旗、战辽兵、梦闹天池,莫不通过板斧来展现李逵的个性特征。

“儿童情结”是李逵在梁山好汉中独有的性格特征。“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 。儿童追求的是快乐,以快乐原则来满足自我,故他们在为人处事上是符合天性,呼之即要来,挥之则要去,不为自己的行为做半点修饰和掩遮。率性而行,寻找自己的那一份绝对而在现实中相对的自由。金氏赞李逵是“真人”,更强调了李逵的自然本性:不为利动,不为财趋,只有那率直的本我形象。而板斧的定义是 “刃平而板阔的斧子。”一斧下去,不容有任何回旋,干净利索,直来直去,它不会像呼延灼的双鞭一样水蛇般靠近敌人。“我家阿逵只是直性,别无回头转脑心肠,也无口是心非说话,如殷天锡横行,一拳打死便了,何必誓书铁券” ,一腔热血直喷出来。该杀的、不该杀的,只要是李逵愤怒,斧子便在李逵的手中从上至下或从左到右直线方向砍过去。据笔者统计,板斧的行为模式主要有三种:削,砍,剁。而出现频率最高的招式是砍式,且砍式又是主体运用板斧力量到极点的招式。它折射出情结儿童的李逵在处理事情上坦率而不隐匿,尽力而为。由此,板斧与李逵在天然上形成某种巧合:率直。  

另外,小说中描写宋江第一次见李逵:“引着一个黑凛凛大汉上来”(第38回)。就他“黑凛凛”一躯外表而言,亦金氏所批,是他性格和心地的写照,宋江初见,先“吃了一惊”。这一惊盖奇天下竟有和板斧一样黑的汉子,“盖表李逵旁若无人,不晓阿谀,不可以威劫,不可以利动,不可以智取之凛然正气”(金本第37回夹批),如板斧一样僵硬不易被突破。又

闲住溪边磨巨斧,闷来岩畔斫乔松。

力如牛猛坚如铁,撼地摇天黑旋风。

前两句刻画板斧,后两句描写李逵,互相渲染衬托,而这几句不正是板斧的形状、颜色与李逵铮铮铁骨的完美统一吗?李逵身材魁梧,这是不争的事实。而板斧亦是“巨斧”,只有李逵如此阔大的身躯,才适合把板斧作为自己的第二形象,从江州城楼突兀而现。在“燕青智扑擎天柱”前,“李逵道:‘我带了这把板斧去也好。’燕青道:‘这个却使不得,被人看破,误了大事。’”(第74回)可见,板斧亦李逵,李逵亦板斧,板斧的形象已与李逵在某些方面产生谋合,是李逵的代名词,见物如见人。李鬼双斧剪径就是出于这种物质魅力而在心理上的反应的结果。如果让李鬼再手抡两把板斧从江州城楼上跳下,官兵必“理性”认定李鬼即李逵而退舍三分,但结果是李鬼很难“横刀立马”的站起来,要不就是最终粉身碎骨哗众取宠罢了。

在冲锋陷阵中,板斧的旗帜性与李逵的将领风范唇吻齿合。在攻打祝家庄、曾头市、战辽兵中,李逵手抡两把板斧,总是奋勇冲杀在前。冲出的血路总是板斧砍开的,前进的道路总是李逵踏出来的。作为步军头领,他与板斧身先士卒不仅是李逵自我价值的肯定,更是全军士气高涨的兴奋剂。对阵中,一双巨斧抡出更有李逵庞大的体格,这无疑具有强大的威慑力。

由此可见,李逵与板斧的契合是双向选择的结果,是自然社会的完美统一。李逵率直的性格适合板斧的直来直去,而板斧的形状、质量与李逵的铮铮铁骨相得益彰,两者的价值在配合中得到肯定、升华。

                      板斧为李逵建构实施的价值取向              

人类在刀耕火种的发展中,板斧也随之以生产工具的形式出现,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在李逵手中,板斧亦脱离不了这一源头,因此板斧首先是以生产工具的价值而存在。它为主人在贫雇农的身份下找到了一种谋生的方式——砍柴。在主人真正以黑旋风”出现在梁山泊的风云榜上之前,它以生产工具的职能伴随李逵在沂水县奉养老母。在《水浒传》中李逵的板斧作为工具出现有多次。如砍白龙庙门、断江州城门铁锁、斧劈罗真人等等。值得说一下的是“斧劈罗真人”,其实质是罗真人施法术骗李逵,所以斧下受罪不是罗真人及其道童而是两个葫芦,主观上的作为兵器而存在被客观上作为生产工具所掩盖。从上面这些例子可以看出,板斧的这种价值虽是作为生产工具而存在,但也是为梁山精神即忠义所服务的。最精彩也最能体现李逵革命最彻底的是“斧砍杏黄旗”。斧砍杏黄旗代表了李逵的愤怒,在他儿童似的心理认为宋江与柴进是强抢了刘太公女儿的主凶,本是“替天行道”的梁山人此刻却背离了其精神主导,而李逵恰又是梁山精神的最杰出代表,这种矛盾的反差引起了李逵的切肤之痛、侠士之怒。为维护自我的精神主体和梁山精神,于是他为自己上演了被后人确认为最彻底、最革命的“斧砍杏黄旗”。杏黄旗——替天行道——是梁山精神的缩影,它的倒下是梁山人的社会价值被李逵的忠义原则揉合了板斧的工具性价值代替的结果。

在梁山之中,李逵的板斧不仅仅是生产工具,更是作为一种兵器而存在。叱咤风云的李逵之所以能在战场上随心所欲,其很大程度上是板斧起了保护主人和杀敌的作用。那么,作为兵器,板斧为李逵构建的价值倾向是什么呢?下面以板斧下的四类阴魂为立足点进行纵深透视。

一、敌兵敌将。李逵是好汉,亦惜好汉。诚然敌兵敌将中不乏忠义豪杰之士,但这不能让李逵扑翻身躯便拜”。梁山是李逵的精神主导,一切行动跟“党”走,这是李逵的行动指南。顺梁山者昌,逆梁山者亡。那么敌兵敌将中的豪杰值得李逵结交,但不值得板斧留下其性命而来危及梁山事业。

二、泼皮贼。泼皮本就无赖,加上贼,更是恶中之极。有着“儿童情结”的李逵将板斧伸向他们就不足为怪了。如王江与董海之流。

三、成年百姓。李逵的第一场杀人戏可谓壮观,“脱得赤条条的,两只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只见李第一个出力,杀人最多”,“当下去十字街口,不问军官百姓,杀得尸横遍野”。从这一刻起,板斧的字典里就存在看客——成年百姓。无辜也好,有罪也好,这不能纳入李逵的考虑范围,更不能让板斧有半点怜悯之心。因为此时李逵是梁山未来的步军头领,此时的板斧是主人斩关过将的凭证,他们都是在为梁山事业而奋斗。所以作为看客防碍了好汉们前进的步伐,其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四、儿童及妇女。尽管李逵有着强烈的“儿童情结”,是梁山人格的杰出代表,但死于其板斧下的儿童亦不在少数:他们或是敌方的子女或是李逵为达到某种目的而狠心被杀的受害者,或是其他。如沧洲知府的小衙内本与李逵无恨无仇,更谈不上有任何被杀的理由,况且知府对他们未来的兄弟——朱仝可谓用心良苦,但只是一个理由——赚取朱仝上山,黑色的硕斧就伸向那稚嫩的项颈。“因要朱仝上山,将一六岁儿子谋杀性命,为一雄士,苦一幼儿,李逵铁心,鹤泪猿悲。”被板斧削下头颅或浑身被乱砍的妇女在情理中似乎也同儿童一样不该杀,属无辜群体。狄太公的女儿本是渴望在强大的封建势力下追求一份独得的自由的爱情,与王小二双栖双飞,结果遇上黑旋风命丧黄泉,爱情自由也随着板斧的飞来而成为南柯一梦。另外扈太公家的妇女,敌军中的妇女无不尽然都被板斧送进了无辜群体。

四类阴魂,四种不同的“悲剧”。板斧用自己属于物质世界的“意识”向人们昭示着梁山人的英雄人格。无论板斧作为生产工具还是兵器,其本体和为李逵人格构建的价值取向都是维护梁山事业,为忠义而行,“替天行道”。小衙内的惨死,王江与董海的咎由自取不都共同指向了杏黄旗所代表的“梁山人格”吗?

亦物亦神的板斧

板斧为李逵所用,这是历史的选择,也是个性的选择。在梁山事业中,板斧代表的是血腥的催产剂。无论是三打祝家庄、攻打曾头市,还是战辽兵,板斧走的路都是愤怒的。而这种愤怒正是李逵产生快乐和自满的前提,板斧肯定了主人的自我价值,巩固了李逵在梁山中的地位。战辽兵,他手抡两把板斧,独挡一面,显赫的战功由此而产生。

尽管如此,板斧作为天煞星的兵器时,又犯下了不容宽恕的罪过。李逵抡起板斧,不问官兵、百姓抑或看客,一味排头砍去,虽为义愤所激,管不了许多,但也不能排除掉这一行为方式中所深含的非理性因素。因而,这就表现为一种只求痛快的情绪渲泄。“且说李逵正杀得手顺,直抢入扈家庄里,把扈太公一门老幼尽数杀了,不留一个。”(第50回)只为“手顺”,而板斧过处,犹如秋风扫落叶,视军规军纪为儿戏,况且扈太公家对梁山并未构成任何威胁。梁山精神是什么?忠义。那么板斧作为杀人的血腥机器,忠义何来?可见,板斧在梁山事业中功不可没,亦功不该奖。由此,李逵的主观愿望与客观现实发生了矛盾,板斧在伴随李逵短暂的一生中走了一条背叛忠义却又始终为忠义服务的不归路。李逵是梁山精神的杰出代表,但恰是他手中的兵器——板斧与他的人格发生了分离,致使梁山中出现了一个二重价值的李逵:一个主体性价值的存在,一个非主体性价值的存在。因而板斧也就具有二重性:一是主观价值行为,二是非主观价值行为。

主观价值行为是板斧在李逵的手中充当正义的执行官,没有任何非理性因素如酒、神等掺杂进来。而非主观价值行为就是由酒的力量催化而成或板斧作为天煞星的兵器时所形成的。小说中这样写道:“罗真人笑道:‘贫道已知这人是上界天煞星之数。为是下土作业太重,故罚他下来杀戮。’”(第53回)天煞星,神也;酒醉者,神也。二者的合力将李逵推上了神位,亦赋予了板斧以神性。

板斧的主观价值和非主观价值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二位一体的建构,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亦物亦神的板斧。板斧本身是工具、兵器,是物,但由于非理性因素的加入,而物神合体演绎出了属于李逵和兵器的一曲悲歌。而“悲”就源于酒神的悲剧,尼采在论述希腊舞台上悲剧形象的塑造时阐述:“一个真实的酒神显现为多种形态,化妆为好象陷入个别意志罗网的战斗英雄。” 江州劫法场从楼上跳下后,“众士兵急待地把枪去搠,那里挡得住”;李逵元夜闹东京时,“只见李逵从店里取了行李,拿着板斧,大吼一声,跳出店门,独自一个要去打这东京城池。正是:声吼巨雷离店肆,手提大斧辟城门。”(第72回)可见无论是板斧还是李逵在陷入酒神的行为漩涡中时都具有了战斗英雄的人格或物格,亦附著了无限的战斗力;其悲亦源于板斧对宋江反抗中的服从。在服从与反抗中,宋江用忠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迫使板斧在服从的路上痛苦前行。但“究竟龙不能降,虎不能伏者,其性与人殊也”(王望如夹评) ,物性和神性使李逵、板斧最终走上以服从为主反抗兼有之路,其结果也就逃避不了宋江将其送上地狱之路。

总之,板斧之功是李逵之功,而板斧之罪则不是李逵之错,是酒、神的力量将其罪过消磨殆尽。冤死板斧下的人群是宿命论中天意所谴责的对象,是奉“旨”办事。故将忠义冠给李逵是毫无修饰的,也正印证了金氏所说李逵是“梁山人格”的杰出代表。

 

板斧默默无闻的伴随着李逵走完了属于它自己的一生,留给我们的只是那对巨斧所划过的痕迹。无论它是作为工具留在木板上,还是作为兵器留在人的身上,其精神方向都来自梁山、来自梁山的最高阶层。又板斧本身所具有的超大力量,使板斧亦同李逵一样在梁山中占有一席之地。小说中这样描写:百姓和官兵见到两把板斧就惊叫“李逵”,是板斧在某些方面已超越了李逵本身,它将自己的张力扩散到了一个极致。甚至可以说,此时的板斧已达到一种入化的境界,与李逵真正达到了物人合一,从而成就了李逵闪亮的一生。

 

注释:

①林乾主编《金圣叹评点才子全集·水浒传》光明日报出版社 2000

②汪远平《水浒艺术探胜》江苏人民出版社 1985

③⑤转引自冯文楼《义:价值主体的建构与解构》• 《陕西师大学报》1993年 第4

④李贽 《焚书》中华书局 1975

⑥⑧陈曦钟 侯忠义 鲁玉川辑校 《水浒传》(会评本)北京大学出版社 1987

⑦尼采著 周国平译 《悲剧的诞生》  三联出版社 1996

 

     参考书目:

1)施耐庵 罗贯中《水浒全传》岳麓出版社 1988

2)陈洪 孙勇进《漫说水浒》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0

3)林乾主编《金圣叹评点才子全集·水浒传》光明日报出版社 2000

4)汪远平《水浒艺术探胜》江苏人民出版社 1985

5 )申宣言 《板斧与李逵》 《黄石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01 3   64-66


 

posted on 2007-03-25 19:51 江城 阅读(106) 评论(0)  编辑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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