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对自己五岁前的事一概不记得。仿佛那五年的生命不是我的，也不曾存在过。因为没有记忆。


        前五年生命，空白得如一场春梦，了无痕迹。仿佛一场春雪，短暂的存在，闪耀了片刻的微光之后便化做了乌有。 那五年对一个人漫长的一生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却是弥足珍贵的时光。那是真正天真无邪的年龄，却也偶有惊人之语，赤子之言。

       中国人常言：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若有生命之初的记忆，我也可以对照今天的自己，回过头去印证一下这句老话。有次纠缠父母追忆我的幼年，父母年迈了，哪里记得许多，只含糊地说：你小时候很乖，不闹的，很好带。

      儿子两岁零四个月了。听来是很小的年纪，可是他的变化仿佛恐龙时代到人类文明，我观察他，仿佛观察一个正在演变中的小小新大陆，常常就会有新的发现。

      我太懒了。看到勤奋地为自己的宝贝每日写博的妈妈们，我常常既羡且愧。我没有为儿子的成长留下多少清晰可寻的轨迹。自我解嘲的理由是：人生那么长，如果每天都写，他长大了哪有那么多闲暇来回忆如此漫长的过去呢？勤奋又能坚持的妈妈们能够“著作等身”。可到孩子长大了，一篇篇读将来，也要读白头发了。要知道他读书上学了要做功课，年轻时要恋爱，中年要工作兼养家，怕是惟有老了，才有时间回忆，读妈妈写下的日记。当然，这是懒人的诡辩。

      爱偷懒，可也不希望儿子的幼年如自己的早五年般，一如春梦了无痕，“春雪”消融后自然空无一物，我怕自己老来记得的事和自己的父母一样苍白。于是想趁着“春雪”尚新鲜可人时，采集一些闪亮的微光。

•     关灯
  
  晚上带健睡觉，他总是不肯让我关上灯。我先是不耐烦，最后耐下心解释说：不关灯怎么睡呀？他小嘴一撇，用稚嫩的声音说：关上灯，就看不到妈妈了。我心里一震，不忍心就关灯。后来实在睡不着，哄着他关了灯，妥协的条件是把窗帘拉开些，这样有亮光可以照进来。我说“你看，关了灯，也能看见妈妈呀”。健健开心地笑了。自此后，每次他求我不要关灯，我都要费同样口舌解释。有一天我又关灯，他不再求我不要关，而是说，拉开窗帘吧。我依言拉开窗帘，他便笑嘻嘻的偏过脸来看着我的眼镜拍手说：关了灯，也能看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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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
  
  和健一起读小画书，读到一篇花有桃花，我指着桃花说：你看，这是桃花。健眉头也不皱，淡淡接过我的话吟到：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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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较真的宝宝
  
  健在阳台搭积木，我教他读唐诗，我凭记忆背诵：小时不识月，呼做白玉盘，又疑瑶台镜，挂在青云端。健头也不抬，自顾自的玩，听我念完末句，更正我道：“妈妈读错了，是“飞”在青云端，妈妈说成“挂”了。”
  
  我不服气，去查来看，果然是自己错了。他那时才一岁多。
  
  又有此讲变色龙的故事，我一直都说的是“变色龙钻进灌木丛。。。”，结果有此是爸爸讲这个故事给他听，读到这里，爸爸读到“变色龙钻进灌木林。。。”，健健打断道：
  “爸爸读错了，是钻进灌木丛，不是灌木林”。丈夫仔细看了一眼书上的字，坚持到：书上是写的灌木林啊，爸爸没读错。” “不是的，是灌木丛”，儿子很较真的坚持着。我刚巧在旁边，急忙认错，让老公告诉健健：是妈妈读错了，书上写的是“灌木林”。
  
  健健还将信不信的用目光寻我，我点点头，说到：是妈妈读错了。他才放过我们，丈夫继续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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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力球
  
  儿子有个弹力球，是在新华医院看病时丈夫给儿子买的。回家后玩了没几天，被我扔到床底下去了，怎么也拿不出来了。过年时大扫除，我把小床拆了，弹力球才又重见天日。儿子又一次拿到弹力球，由衷赞美道：这个弹力球花花的，真是很漂亮呀。还是在医院买得哩。看病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可见小孩子小时候是有记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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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的和讨厌的
  
  健喜欢看幼儿画报的光盘，我特意买了DISNEY光盘给他看《白雪公主》，《睡美人》，他坚决拒绝，不要看。他说“不要，不要，我最喜欢看幼儿画报了。” 次日我给他看《猫和老鼠》，看了一集后，他不要再看了，可是也不让关：“我喜欢听音乐” – 在按播放键前，光盘会反复播放音乐，等你按了播放键才停止。健爱听得就是这个“音乐”。我们问他：你不要看幼儿画报了吗？他铿锵的说：我最讨厌幼儿画报了，我要听音乐，我喜欢听音乐。
•      我要和妈妈睡
  
  健的床和我们挨着。每天睡到半夜，他都会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抱着小被子，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说：我不喜欢睡小床，我要和妈妈睡。然后就不由分说的倒过来。语气决绝，不容质疑。我只好让步了，也由此牺牲自己的好觉。觉得无法忍受他的 “梦游”时，已经有些迟了。他大声反抗“我不要睡小床! 我要和妈妈睡！” , 我若坚持不肯，他就会闹到完全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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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冷
  我们都是等健在大床睡着了再抱回小床—他不肯在小床入睡。一晚，我们把他抱回小床，他迷迷糊糊地，身子刚落到小床，就不满的大声说“这么冷”。我们都心里一惊，观察了一下，所幸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看来是梦中的抱怨。
  
  
  
  
  
• 归来问候：法国有没有卫生间？
   
  从法国回来，发现儿子长大了许多，而我，只不过离开了十天。
   儿子先去翻包包，问我：妈妈带来什么好东西了？然后跟我进屋看我理行李，睁大了眼睛稚声问：妈妈你去哪里了呀？ 法国。妈妈去法国了。那法国那里有马桶吗？我很诧异，说到：有啊，法国有马桶。那法国有卫生间吗？有啊，法国有卫生间。那有卫生间里有马桶吗？儿子又进一步问道。我哈哈笑了：卫生间里有马桶。 有洗手盆吗？有洗手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