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她开始穿“例外”,这并不是一个多有名的牌子,但她觉得她与它们心意相通。那些修长简单的剪裁,有一股淡定从容,似有禅意。太年轻的时候穿不了这个牌子,压不住。

似乎是很多年前,还在上学的时候,与男友逛商场,她便指着“例外”说:
“等到三十岁,我要买这个牌子。”
男友瞥一眼标价,一条看似粗布围巾便要600多。
“这么贵!”
男人逛商场,看的是美女和标价。他们不能理解女人内心与衣服的百般纠结。
这个总是嫌衣服太贵的男人毕业后去了美国,那里的T恤与牛仔很便宜,足够让他轮换半个月再拿去洗衣房。

四年后男友毕业留校,望她过去团聚。异国四年,还能维系,确是奇迹。她知道他有他的红颜,闲暇时玩玩暧昧,聊以消遣。她不计较。她亦有她的蓝颜,寂寞时可以聊天,哭泣时尚能借一只肩膀,但也仅此而已。恋情或是婚姻的维系,都不过是达到一种平衡。

而如今,男友一封封邮件催促,打破了这个平衡。她想一想,还是算了。这里有她的唐诗宋词,有她的昆曲越剧,有她的江南春雨大漠孤烟,有她的西湖龙井太湖碧螺春……
或许是爱得不够深,再或许,她已经坦然。 她已经过了小女子缠缠绵绵哭哭啼啼的年纪。
28岁的女子,经历的事情不算多,亦不太少。所以,不算老,也不够年轻了。经济独立,生活有保障,这样的女子,最可怕。

她辞去工作,开一间小茶舍。一砖一瓦与设计师细细推敲。茶舍临河,推开窗,便能见一河青碧,柳岸莺啼。于是便叫做“一河青碧”吧。她费力请来两位点心师傅,做细致可口的江南与广式点心。及至茶具茶叶的购买,也是一丝不苟。半年下来,算是有欣欣向荣之意,收入足够让她每日坐在河畔翻翻书,亦足够让她兴之所至背起包出趟远门。
父母早已不在,无人催她早日成婚。这样的生活,似乎什么也不缺,她很知足。

周日晚,户外徒步归来,一身脏兮兮速干衣裤,头发蓬乱。她亦不顾,蹬蹬蹬踏进茶舍。服务生习惯了她这副模样,对她微笑。
即将打烊,店里还有一桌顾客,正在聊天。对门而坐的男人抬头见她,左眉不自觉地扬起。
她不理会,问了服务生这两日情况,转身离去。她知道背后有目光追随,随他去吧。
第二日下午,她依旧穿了布衣长裙,坐在河边翻书。有人过来打招呼:
“你好。”语气清淡。
“你好。”
是昨晚那名男子,戴黑边眼镜,穿白色棉布衬衣,气质干净。他微笑:
“你今天这身,跟昨天晚上,简直判若两人了。”
她亦微笑:
“人性复杂,说不定我还有第三人第四人。”
便这样熟识起来。
闲来在茶舍喝茶聊天,或者一同出去吃个饭,看看展览听听音乐会。偶尔,也一同跟俱乐部出门徒步登山溯溪。
33岁,单身,公司中层,有房有车,待人谦和。亦懂得享受生活乐趣,不是工作狂。
周围姐妹都在催:
“这么一个好男人,你还等什么?赶快抓牢啊。你以为自己还是20岁一根青葱呐?”
是啊,不是不好。但是,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好。目前的生活她很享受,不想改变。

中秋节,他邀她去家中做客,见他父母。这便有点隆重的意味了。犹豫再三,还是去了。
父母见了满心欢喜。
接下来,似乎顺理成章,该切入主题了。

晚上,她谢绝他相送,自己一人回家。坐到电脑前,提示有新邮件。是前男友,近一年不联系了。信上说,已联系好国内公司,月底回国。
对着电脑发呆许久,不惊讶,也无悲喜。往事有时历历,有时却又缥缈模糊。她尽量不去想起,现在就开始怀旧,未免太早。

他如期回国,赫然出现在她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还是穿T恤牛仔,胡茬清晰,头发凌乱,笑容明朗。许多年前就有人开玩笑说:
“你们很有夫妻相诶。”
那时她还是任性妄为的小女生,留着短发,穿牛仔短裤,蹦蹦跳跳。现在她留了长发,微微的卷,穿棉布衣裙。总有一些东西会改变。

他看着她,不说话。然后亲昵地拉过她的手,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她不挣脱。他低头吻她,有点霸道,却又细致温柔。不似当年的粗鲁。
她想推开,却终于落下泪来。
她还是太年轻,压不住这一身“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