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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冬天的合肥,太阳几乎日日值班。零下清寒的空气,也因了阳光的温度,让人有了温暖错觉。空调房温暖干燥,窗外,草地枯黄,枝桠伶仃,池塘中残荷瘦骨嶙峋顾影自怜。没错,这是冬天,没有雪的冬天,日子干燥泛黄,如一册陈年旧书,一碰,脆薄得仿佛要散架。
       天气预报说31号泰山有雪。2005年的最后一日,向泰山,为踏一场雪。

       台阶,蔓延向天际,阶两旁堆满积雪。雾气缭绕。一级一级向上,一路与碑文石刻擦肩,风月无边。积雪在脚下发出“嚓嚓”轻响,汗水湿透衣衫。山林被积雪覆盖,便是一幅水墨山水,大片留白。
        “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我要贴着谁的温暖?我要与谁相见?
       天色暗沉,台阶漫漫,十八盘回环陡立,南天门遥遥召唤。膝盖又在隐隐作痛,那是黄山四门行留给我的纪念。气喘吁吁,汗水淋漓,登山杖敲击台阶,“噔噔”脆响。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南天门宾馆灯火明亮,积雪映射出晶莹反光。

        休息饭毕,夜色中继续向玉皇顶,寻找1号清晨观日出的最佳位置。打着头灯,走在茫茫雪坡,那是满坡的玉树琼枝。没有拍照,这样的景色在照片中便显得矫柔虚假,不要触碰,不去惊扰。玉皇顶,日观峰,一圈走回来。大家在宾馆打牌看电视,等着午夜钟声响起。给家人发短信:在泰山顶,明日早起观日出,为大家祈祷新年平安,事业发达!2005年的最后一夜终于翻过,一切都变得不同,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睡梦中,手机突然唱起歌来,六点的闹铃。六点半,集合出发,往日观峰。大雾弥漫,寒气逼人,路上已有不少与我们一样的游人。七时许,一群人站在日观峰的亭子边,眺望东方。一切都隐在雾中,沉沉未醒。这样的天气,多半是看不到日出了。然而都还抱一丝期望,执意等待。偶尔的,天边现出一丝亮光,便有人惊呼起来。只是太阳终究迟迟不肯露面。新年的第一天,它是否怕辜负了众人期待,便要梳洗装扮,对镜花黄?我端起相机,镜头中留下迷濛山水、屋角楼台。一切都如梦似幻。

       日观峰上难观日,便下了来。回头望,太阳已在峰头,却是隐在雾中,透出湿黄的光晕。积雪,黄日,映得峰上宾馆仿佛一座梦中城堡,色泽诡异。它让我想起小时候看的英国动画片《怪鸭历险记》,那只略带神经质的鸭子,住在特兰斯瓦尼亚的达克尤拉城堡里。那城堡,便是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上。

       拍照合影,一路笑闹,再上玉皇顶,复返回南天门宾馆。膝盖旧伤已不堪负荷,每下一级台阶,酸痛难忍。在宾馆门外吃了6块钱一碗的“牛肉面”,4块钱一个的小米煎饼卷大葱。面条上浮着屈指可数的几粒牛肉末,煎饼里的大葱呛得人眼泪汪汪。山东的大葱果然名不虚传。

       回宾馆稍事休息,下山。站在南天门的楼牌前,望着脚下陡峭的十八盘,担心膝盖伤痛难以坚持,心生怯意。斟酌犹豫一番,终于很fb地独自一人去坐缆车。一个人坐在窄小封闭的空间里,看缆车沿着陡直的缆绳慢慢悠悠往下滑,有一瞬间简直要停住。“会不会停在半空下不去了?”心中泛起无数个担心,手心都冒出汗来。没办法,我是胆小鬼。然而缆车丝毫不体谅我的心情,依然慢慢吞吞。壮起胆子往车外望去,脚下是万丈深渊,远处十八盘森然挺立,辨不清游人。积雪渐渐消融,树木露出一派肃穆景象。再远处,数个山峰隐在苍茫云海中,恍若天境。

       缆车至中天门,等得大部队下来。下山的车票要18元每人,大家决意走下山。我也不想继续独自fb,决定跟随。右手拄着登山杖,左手撑着超叔,嘴里“咝咝”吸着凉气,一脸痛苦地下台阶。超叔问:“是不是很疼?”一句话问得我泪盈于睫,“很疼。”人总是在有人关怀怜惜的时候显得脆弱,若是四顾无人四面楚歌,便要流泪,又是给谁看呢?大人孩子,都是如此。幸而眼泪很争气地转眼退潮,不至让人笑话。便这样一路下来,竟然走得还挺快,一路赶超路人。下至一多半,膝盖疼痛却有减轻,于是自己扶杖下山。再一次与那块石碑擦肩而过,“风月”二字去掉边框,只留内里,便是“风月无边”。
       这一路,风月无边……